79.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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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陆铭远出门去哪儿的路上总有人在后面远远跟着他。
他心知肚明,却也视而不见。
那天，缎庄有人说要见他，他出去后发现,说要见他的人正是某个勾栏楼子里冒名“洛千”的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按照“洛千”的说法，来找他是想邀请他去他那里做客。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旁边的方兰惊愕过后，扑哧笑了，而他,则是转身便走。
这种生意也能上门揽客了么？
随后,那人便像是在时时蹲点似的经常跟在他身后,又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隔着好几个行人让他们看起来只是同路,只是这同路的次数多了,就未免太巧合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沈云望着坐在他家酒楼里喝茶的某人,纳闷地对来看他的叶笙道：“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是跟着你相公一起来的？”
早上刚从方兰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经过的叶笙顺着沈云的目光转头默默看了眼,表情淡定。
沈云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激动地道：“就是的，他来这有两三次了，每次坐在那里要么啥也不点就光喝水，要么就点两盘小菜还不怎么动筷子。
而且每次陆铭远一来他就跟着进来,一坐大半天，陆铭远一走，他没多久就离开了。”沈云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最后激动又愤怒地朝那边瞪了一眼，才对着叶笙下了总结：“他绝对是不安好心，冲着你相公来的。”
“嗯，我知道。”
沈云膛目结舌，“你知道？他真是冲陆铭远来的？！”
“今天早上，刚听说。”叶笙点头，淡淡道：“他，喜欢陆铭远。”
“……”沈云呆了呆，目光奇异地看了叶笙半晌，才十分不解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不会是……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叶笙道晏然自若道：“我没傻，陆铭远不会再找别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云一脸痛惜，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不上心，实在是脑子不灵活了，他猛然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抹布道：“太不要脸了，我去帮你弄走他！”
叶笙还没来得及拦他，沈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他拿着抹布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放，横眉怒目道：“你就点了这么点东西这么长时间都吃不完吗？”
一直静静坐在桌边的人一愣，随即不太好意思的辩解道：“我……我今天做的时间不是很长呀。”
明明有比他来的早的人都还没走呢。
沈云却想，今天坐在这里的时间是不长，但昨天他霸占着位子还不吃东西的时间很长，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想勾引叶笙的相公，这一点才最让人厌恶。
好人家的孩子会没羞没臊地惦记别人家的汉子吗？
沈云不为所动，仍旧是表情凶狠地蛮横道：“总之，你以后别来我们这里了！”
面对沈云的强势，那人叹口气，像是不想与他争辩的样子，道：“那好吧，我再多点一些东西，绝对不给你们造成损失，可以吗？”
他这样看起来好脾气地退了一步，反而让沈云更加生气了，所以说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等陆铭远了是吧？所以说他是为了勾引有家室的汉子不惜下血本浪费银子了是吧？
还一点犹豫都没有，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吗？凭什么这么自信？沈云愤怒的同时，也不禁为他的好朋友叶笙担心起来，看样子这人是一定要死缠烂打了。
沈云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长的还真挺好看的。时间长了，万一陆铭远经受不住诱惑怎么办？
他来城里干活这段时间，可听说了不少事，其中有不少就是谁家汉子稍微有几个钱就抛
弃家室再外面找人的。
虽然他也知道陆铭远对叶笙好，是个挺不错的人，但是这样送上门的美人，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动心，到那时候，叶笙一定会伤心死。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还是让这个人赶紧走远点比较好。
“都说了不让你来了你怎么还赖在这儿？”沈云不耐烦道：“不管你还点不点东西，都赶紧走。”
“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多点些东西，我就是想坐在这儿。”面对沈云可以说是有点不讲理的举动，那人依旧是放软态度恳求道，没有半点要争锋相对的意思。
虽然沈云平时也属于性子直的人，但别人不先欺负他，他从不会这样对谁恶语相向，见这人这么温顺，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再说狠话了。
但略微一犹豫，还是拒绝道：“不行！”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能让他心软，说不定也能让陆铭远心软呢。
“那我……”那人还想说什么，邻桌有人起身缓缓走到他们桌前，对着沈云笑眯眯道：“这位小兄弟，你看，客人来你们这儿吃饭分明是在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不好好待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赶人走呢？”
沈云看去，来人穿着件青白色布衫，料子看上去已经旧了，但洗的特别干净，人长的也干净白皙，露出的手腕很细，整个人看上去也略显瘦弱。
他的头发有点乱，像被风狠狠吹过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样，脸色还有点憔悴。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沈云没兴趣应付，瞥了他一眼很直白地道：“我就是要赶他走！”
“……”瘦弱男子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凑过去继续道：“赶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过来，指指点点，沈云有点烦了，只想快点把事情结束，遂没理睬他身边多事的人，又对着还坐在桌边的人喝道：“快点走！”
此时的沈云横眉竖目，看起来就像是个态度恶劣咄咄逼人的恶人，而对比之下，被他相逼的人一直温和柔弱，就显得特别无辜委屈，让人同情了。
瘦弱男子对沈云的举动有些不悦，但依然微笑着悠悠道：“无缘无故赶客人走，这就是你们店的待客之道吗？”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挺大，像是故意的，引得更多客人朝这边看过来。
沈云狠狠瞪了眼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存心跟他过不去就算了，还要连累酒楼里的名声。
“多事！”他没好气道。
“刻薄！”那男子眯了眯眼，同样回以两个字。
他刻薄？沈云忍住怒气，转过头去打算先不理会他。
叶笙吸了口气，走上前去从后面拽了拽沈云，摇头轻声道：“先算了。”
沈云皱眉，他觉得这次不能把人弄走，以后就更弄不走，再以后，就得出事了，便对叶笙嘀咕道：“怎么能算了？”
叶笙知道沈云的脾气，知道他肯定很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而愤怒不平，想为自己消除麻烦。
他心里为沈云这个朋友而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点无奈，对于有人喜欢他相公这件事，他因为相信陆铭远，所以不怎么在意，但好像也不能就这么晾着。
叶笙来到桌边，打量了会儿面前这个在这两天总跟在他相公身后的人，淡淡问道：“你是在等人？”
“对！”那人同样打量了会儿叶笙，而后收回视线端坐在桌边，坦白回答道。
“等陆铭远？”叶笙又问。
“……”那人意外地再次看了叶笙一眼，目露疑惑，“对！”
“你为什么等他？”
坐在桌边的人不再说话了，半低着头，明显不想再理人的样子。
沈云道：“你
要是不说，那现在就走！”
默然片刻，那人才低低道：“我喜欢他。”
他声音不大，但离得近叶笙和沈云却听到了。
“他已经有家室了，你走吧。”叶笙看起来依然从容不迫。
对方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喂！你是哪家的？这么没羞耻心！”沈云简直想不通，这是谁家人，父母都不管的吗？“你说你住在哪？叫什么名字？”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沈云撇撇嘴道：“肯定是背着家人偷跑出来的。”
“不是。”那人突然抬眼，问道：“你认识陆铭远？”
“认识啊！”沈云道，当然认识，就是因为认识他才要赶人的。
“我叫青桐。”那人看向沈云，定定道。
“还有人姓青？”沈云不假思索地随口道。
“青桐是名字，我没有姓。”
他们那一行的人一般都只叫名字，原本的姓氏是绝不会向外人提起，也不配提起的，怕有辱门楣。
站在旁边的那个瘦弱男子略微听到了点他们的谈话，大致猜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几个人之间还有内情，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而之前往这边看过来的客人也在掌柜的巧妙安抚下收回了目光，低头吃饭。
“怎么会没有姓？”沈云脱口而出。
青桐不语，神色黯了黯。
见状，沈云在青桐身边坐下，收敛了怒气，有点想和谈的意思，低声道：“你这么做，你家人知道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去纠缠有夫郎的汉子呢？会被人看不起的。”
青桐道：“可一个男人，本来就是可以娶很多人的。”
他本就是个在楼子混的，早就被人看不起了，脸面什么的，到了现在也没那么在乎。他就是想过的好一点，在楼里的时候，刚开始他也曾反抗过，但被龟奴毒打过几次后，就不得不学乖了。
他是被父母不要了的孩子，是被他们狠心卖掉的孩子。喜鹊说，没有人心疼他，他就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与其坚持挨打，不如丢掉脸面，想办法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后来，他便按照喜鹊的话，多观察别人是怎么伺候客人的，学着把自己收拾得最好看，一举一动皆能展现出勾人的风采，他本来就长的不错，被喜鹊调理了一段时间后，皮肤更是白嫩，看着就更好看了。
楼里的妈妈对他的变化很满意，在那个只呆了短短几天的洛千走后，让他顶了洛千的名字和名声。
那个真正的洛千他见过，长得很美，眼神却冰冷得可怕，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也没有真正接过客，但楼里的妈妈跟龟奴却对他很客气，从来不敢让他做什么。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都冲着能见洛千一面而去他们楼里。
让他顶替洛千，原本他是很紧张害怕的，因为两个人相差太大，他并没有洛千的那般美貌，而且有不少人都是见过洛千的。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尽力把喜鹊说的那些手段都用上，尽力伺候好那些客人，察言观色，讨客人欢心，希望他们能对自己这个冒牌货别太挑剔。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很多人即便知道他不是原本的洛千，但仍旧笑呵呵地说喜欢他。他成了楼里的红牌。
楼里妈妈满脸笑容地给他安排了最好的衣食，他的确让自己过的舒服了些，除了偶尔面对一些脾气暴躁客人，在他们突然发火时挨打挨骂，或者被弄伤。但他想，他会学得更加小心，小心到可以避免那些。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离开楼里，找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他真的喜欢，或者真心喜欢他呢？他想，如果他喜欢上谁，他也愿意用尽全力对他好
，给他洗衣做饭，就算日子过得苦点累点也没关系。
再后来，他就见到了那个人，看起来不好接近却让他忍不住想接近的人。他很想知道，他那样一个严肃冷淡到好像把谁都看不进眼里的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会是什么样。
他喜欢他，被喜鹊看了出来，又被她们劝着放弃。原本他也打算想办法忘掉的，那个人看起来实在高不可攀，他在见到自己后没有多看一眼，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欢自己的样子，这和其他客人不同，让他更喜欢他，也让他觉得失望。
他以为他没机会了。那么趁早放弃也对。但他没想到……
青桐的话，再次让沈云气结，他放弃了跟他好好说话的念头，站起身道：“你还是走吧，走！走！以后都别来了！”
青桐无法，只得先行离开。
沈云气哼哼地擦桌子，“居然有这种人！”
叶笙笑笑，“别气了。”
沈云头也不抬道：“我气什么？你都不生气我还为你瞎着什么急？叶笙啊叶笙，你就这么傻兮兮下去吧！”
“……”
楼上，陆铭远正坐在桌前拿着一本这个世界的历史书翻看，叶笙推开门，放轻手脚地走过去，在他相公身边停下。
一片安静中，陆铭远稍微抬头，将目光移向了叶笙，流露出询问的眼神，却一直没有说话。
于是，叶笙便开口道：“青桐走了。”
“青桐是谁？”
“就是这两天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叶笙笑道：“你好像很招人喜欢呀！”
陆铭远微笑，“招的人里有你吗？”
叶笙脸红了下，他自然是喜欢他相公的，但这种话要让他直接说出来……他微动了动嘴唇，还是觉得难以说出口。
陆铭远将扣在腿上的书在桌子上放好，把叶笙拉近自己，然后猛得将人放在腿上搂抱在怀里。叶笙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后小脸更红了。
“你……放我下去。”叶笙觉得这种动作有点奇怪，记忆里好像大人哄孩子就这么抱，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这么抱吗？而且，怪异之中，心里还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羞窘。
陆铭远掐了掐他微红的脸，心中失笑，这么长时间了，对这些事怎么还是这么忸怩！
他一边用手牢牢禁锢住叶笙，让他紧紧挨着自己不掉下去，一边将下颔轻磕在叶笙肩上，喉咙微动，发出低沉又腻人的呢喃：“别乱动……是不是觉得觊觎你相公的人很多？”
“嗯，你招……”叶笙顿了顿，在脑海里细细思索某个刚看过不久的词汇。
“招什么？”陆铭远好笑道。
“招什么蝶的……”叶笙皱眉道：“招蝴蝶。”
陆铭远紧紧抱着他无声笑了笑，然后再次细语道：“那叶笙要看好自家相公，让那些蝴蝶都没有可乘之机。”
“……”
“那个青什么的是你弄走的？”他问道。
“……不是。”
……
临近黄昏，楼下的客人三三两两走了大半，之前帮着青桐说话的瘦弱男子已经将碗里的大米饭和点的两盘菜吃得干干净净，他在桌前托腮坐了会，似在思考什么，然后突然叫道：“结账。”
沈云就过去了，对于这个男子，他是没什么好映像的，但到底是客人，沈云该干嘛干嘛，一点都没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瞥了眼他桌子上干净的一个菜丝都不见的盘子，道：“一共三十七文。”
“这么贵？”
“……你点的菜里放了肉，都是这个价。”沈云道。
“嗯……”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未打开的扇子，他用扇子柄端轻点了点下巴，冲着沈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嘻嘻道：“我，钱带得不够
，能不能干活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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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陆铭远出门去哪儿的路上总有人在后面远远跟着他。
他心知肚明,却也视而不见。
那天，缎庄有人说要见他，他出去后发现,说要见他的人正是某个勾栏楼子里冒名“洛千”的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按照“洛千”的说法，来找他是想邀请他去他那里做客。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旁边的方兰惊愕过后，扑哧笑了，而他,则是转身便走。
这种生意也能上门揽客了么？
随后,那人便像是在时时蹲点似的经常跟在他身后,又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隔着好几个行人让他们看起来只是同路,只是这同路的次数多了,就未免太巧合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后,沈云望着坐在他家酒楼里喝茶的某人,纳闷地对来看他的叶笙道：“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是跟着你相公一起来的？”
早上刚从方兰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经过的叶笙顺着沈云的目光转头默默看了眼,表情淡定。
沈云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激动地道：“就是的，他来这有两三次了，每次坐在那里要么啥也不点就光喝水，要么就点两盘小菜还不怎么动筷子。
而且每次陆铭远一来他就跟着进来,一坐大半天，陆铭远一走，他没多久就离开了。”沈云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最后激动又愤怒地朝那边瞪了一眼，才对着叶笙下了总结：“他绝对是不安好心，冲着你相公来的。”
“嗯，我知道。”
沈云膛目结舌，“你知道？他真是冲陆铭远来的？！”
“今天早上，刚听说。”叶笙点头，淡淡道：“他，喜欢陆铭远。”
“……”沈云呆了呆，目光奇异地看了叶笙半晌，才十分不解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不会是……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叶笙道晏然自若道：“我没傻，陆铭远不会再找别人。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云一脸痛惜，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不上心，实在是脑子不灵活了，他猛然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抹布道：“太不要脸了，我去帮你弄走他！”
叶笙还没来得及拦他，沈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他拿着抹布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放，横眉怒目道：“你就点了这么点东西这么长时间都吃不完吗？”
一直静静坐在桌边的人一愣，随即不太好意思的辩解道：“我……我今天做的时间不是很长呀。”
明明有比他来的早的人都还没走呢。
沈云却想，今天坐在这里的时间是不长，但昨天他霸占着位子还不吃东西的时间很长，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想勾引叶笙的相公，这一点才最让人厌恶。
好人家的孩子会没羞没臊地惦记别人家的汉子吗？
沈云不为所动，仍旧是表情凶狠地蛮横道：“总之，你以后别来我们这里了！”
面对沈云的强势，那人叹口气，像是不想与他争辩的样子，道：“那好吧，我再多点一些东西，绝对不给你们造成损失，可以吗？”
他这样看起来好脾气地退了一步，反而让沈云更加生气了，所以说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等陆铭远了是吧？所以说他是为了勾引有家室的汉子不惜下血本浪费银子了是吧？
还一点犹豫都没有，是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吗？凭什么这么自信？沈云愤怒的同时，也不禁为他的好朋友叶笙担心起来，看样子这人是一定要死缠烂打了。
沈云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长的还真挺好看的。时间长了，万一陆铭远经受不住诱惑怎么办？
他来城里干活这段时间，可听说了不少事，其中有不少就是谁家汉子稍微有几个钱就抛
弃家室再外面找人的。
虽然他也知道陆铭远对叶笙好，是个挺不错的人，但是这样送上门的美人，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动心，到那时候，叶笙一定会伤心死。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还是让这个人赶紧走远点比较好。
“都说了不让你来了你怎么还赖在这儿？”沈云不耐烦道：“不管你还点不点东西，都赶紧走。”
“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多点些东西，我就是想坐在这儿。”面对沈云可以说是有点不讲理的举动，那人依旧是放软态度恳求道，没有半点要争锋相对的意思。
虽然沈云平时也属于性子直的人，但别人不先欺负他，他从不会这样对谁恶语相向，见这人这么温顺，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再说狠话了。
但略微一犹豫，还是拒绝道：“不行！”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能让他心软，说不定也能让陆铭远心软呢。
“那我……”那人还想说什么，邻桌有人起身缓缓走到他们桌前，对着沈云笑眯眯道：“这位小兄弟，你看，客人来你们这儿吃饭分明是在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不好好待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赶人走呢？”
沈云看去，来人穿着件青白色布衫，料子看上去已经旧了，但洗的特别干净，人长的也干净白皙，露出的手腕很细，整个人看上去也略显瘦弱。
他的头发有点乱，像被风狠狠吹过还没来得及收拾一样，脸色还有点憔悴。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沈云没兴趣应付，瞥了他一眼很直白地道：“我就是要赶他走！”
“……”瘦弱男子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凑过去继续道：“赶人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过来，指指点点，沈云有点烦了，只想快点把事情结束，遂没理睬他身边多事的人，又对着还坐在桌边的人喝道：“快点走！”
此时的沈云横眉竖目，看起来就像是个态度恶劣咄咄逼人的恶人，而对比之下，被他相逼的人一直温和柔弱，就显得特别无辜委屈，让人同情了。
瘦弱男子对沈云的举动有些不悦，但依然微笑着悠悠道：“无缘无故赶客人走，这就是你们店的待客之道吗？”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挺大，像是故意的，引得更多客人朝这边看过来。
沈云狠狠瞪了眼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存心跟他过不去就算了，还要连累酒楼里的名声。
“多事！”他没好气道。
“刻薄！”那男子眯了眯眼，同样回以两个字。
他刻薄？沈云忍住怒气，转过头去打算先不理会他。
叶笙吸了口气，走上前去从后面拽了拽沈云，摇头轻声道：“先算了。”
沈云皱眉，他觉得这次不能把人弄走，以后就更弄不走，再以后，就得出事了，便对叶笙嘀咕道：“怎么能算了？”
叶笙知道沈云的脾气，知道他肯定很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而愤怒不平，想为自己消除麻烦。
他心里为沈云这个朋友而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点无奈，对于有人喜欢他相公这件事，他因为相信陆铭远，所以不怎么在意，但好像也不能就这么晾着。
叶笙来到桌边，打量了会儿面前这个在这两天总跟在他相公身后的人，淡淡问道：“你是在等人？”
“对！”那人同样打量了会儿叶笙，而后收回视线端坐在桌边，坦白回答道。
“等陆铭远？”叶笙又问。
“……”那人意外地再次看了叶笙一眼，目露疑惑，“对！”
“你为什么等他？”
坐在桌边的人不再说话了，半低着头，明显不想再理人的样子。
沈云道：“你
要是不说，那现在就走！”
默然片刻，那人才低低道：“我喜欢他。”
他声音不大，但离得近叶笙和沈云却听到了。
“他已经有家室了，你走吧。”叶笙看起来依然从容不迫。
对方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喂！你是哪家的？这么没羞耻心！”沈云简直想不通，这是谁家人，父母都不管的吗？“你说你住在哪？叫什么名字？”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沈云撇撇嘴道：“肯定是背着家人偷跑出来的。”
“不是。”那人突然抬眼，问道：“你认识陆铭远？”
“认识啊！”沈云道，当然认识，就是因为认识他才要赶人的。
“我叫青桐。”那人看向沈云，定定道。
“还有人姓青？”沈云不假思索地随口道。
“青桐是名字，我没有姓。”
他们那一行的人一般都只叫名字，原本的姓氏是绝不会向外人提起，也不配提起的，怕有辱门楣。
站在旁边的那个瘦弱男子略微听到了点他们的谈话，大致猜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几个人之间还有内情，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而之前往这边看过来的客人也在掌柜的巧妙安抚下收回了目光，低头吃饭。
“怎么会没有姓？”沈云脱口而出。
青桐不语，神色黯了黯。
见状，沈云在青桐身边坐下，收敛了怒气，有点想和谈的意思，低声道：“你这么做，你家人知道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去纠缠有夫郎的汉子呢？会被人看不起的。”
青桐道：“可一个男人，本来就是可以娶很多人的。”
他本就是个在楼子混的，早就被人看不起了，脸面什么的，到了现在也没那么在乎。他就是想过的好一点，在楼里的时候，刚开始他也曾反抗过，但被龟奴毒打过几次后，就不得不学乖了。
他是被父母不要了的孩子，是被他们狠心卖掉的孩子。喜鹊说，没有人心疼他，他就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与其坚持挨打，不如丢掉脸面，想办法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后来，他便按照喜鹊的话，多观察别人是怎么伺候客人的，学着把自己收拾得最好看，一举一动皆能展现出勾人的风采，他本来就长的不错，被喜鹊调理了一段时间后，皮肤更是白嫩，看着就更好看了。
楼里的妈妈对他的变化很满意，在那个只呆了短短几天的洛千走后，让他顶了洛千的名字和名声。
那个真正的洛千他见过，长得很美，眼神却冰冷得可怕，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也没有真正接过客，但楼里的妈妈跟龟奴却对他很客气，从来不敢让他做什么。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都冲着能见洛千一面而去他们楼里。
让他顶替洛千，原本他是很紧张害怕的，因为两个人相差太大，他并没有洛千的那般美貌，而且有不少人都是见过洛千的。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尽力把喜鹊说的那些手段都用上，尽力伺候好那些客人，察言观色，讨客人欢心，希望他们能对自己这个冒牌货别太挑剔。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很多人即便知道他不是原本的洛千，但仍旧笑呵呵地说喜欢他。他成了楼里的红牌。
楼里妈妈满脸笑容地给他安排了最好的衣食，他的确让自己过的舒服了些，除了偶尔面对一些脾气暴躁客人，在他们突然发火时挨打挨骂，或者被弄伤。但他想，他会学得更加小心，小心到可以避免那些。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离开楼里，找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他真的喜欢，或者真心喜欢他呢？他想，如果他喜欢上谁，他也愿意用尽全力对他好
，给他洗衣做饭，就算日子过得苦点累点也没关系。
再后来，他就见到了那个人，看起来不好接近却让他忍不住想接近的人。他很想知道，他那样一个严肃冷淡到好像把谁都看不进眼里的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会是什么样。
他喜欢他，被喜鹊看了出来，又被她们劝着放弃。原本他也打算想办法忘掉的，那个人看起来实在高不可攀，他在见到自己后没有多看一眼，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欢自己的样子，这和其他客人不同，让他更喜欢他，也让他觉得失望。
他以为他没机会了。那么趁早放弃也对。但他没想到……
青桐的话，再次让沈云气结，他放弃了跟他好好说话的念头，站起身道：“你还是走吧，走！走！以后都别来了！”
青桐无法，只得先行离开。
沈云气哼哼地擦桌子，“居然有这种人！”
叶笙笑笑，“别气了。”
沈云头也不抬道：“我气什么？你都不生气我还为你瞎着什么急？叶笙啊叶笙，你就这么傻兮兮下去吧！”
“……”
楼上，陆铭远正坐在桌前拿着一本这个世界的历史书翻看，叶笙推开门，放轻手脚地走过去，在他相公身边停下。
一片安静中，陆铭远稍微抬头，将目光移向了叶笙，流露出询问的眼神，却一直没有说话。
于是，叶笙便开口道：“青桐走了。”
“青桐是谁？”
“就是这两天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叶笙笑道：“你好像很招人喜欢呀！”
陆铭远微笑，“招的人里有你吗？”
叶笙脸红了下，他自然是喜欢他相公的，但这种话要让他直接说出来……他微动了动嘴唇，还是觉得难以说出口。
陆铭远将扣在腿上的书在桌子上放好，把叶笙拉近自己，然后猛得将人放在腿上搂抱在怀里。叶笙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后小脸更红了。
“你……放我下去。”叶笙觉得这种动作有点奇怪，记忆里好像大人哄孩子就这么抱，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这么抱吗？而且，怪异之中，心里还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羞窘。
陆铭远掐了掐他微红的脸，心中失笑，这么长时间了，对这些事怎么还是这么忸怩！
他一边用手牢牢禁锢住叶笙，让他紧紧挨着自己不掉下去，一边将下颔轻磕在叶笙肩上，喉咙微动，发出低沉又腻人的呢喃：“别乱动……是不是觉得觊觎你相公的人很多？”
“嗯，你招……”叶笙顿了顿，在脑海里细细思索某个刚看过不久的词汇。
“招什么？”陆铭远好笑道。
“招什么蝶的……”叶笙皱眉道：“招蝴蝶。”
陆铭远紧紧抱着他无声笑了笑，然后再次细语道：“那叶笙要看好自家相公，让那些蝴蝶都没有可乘之机。”
“……”
“那个青什么的是你弄走的？”他问道。
“……不是。”
……
临近黄昏，楼下的客人三三两两走了大半，之前帮着青桐说话的瘦弱男子已经将碗里的大米饭和点的两盘菜吃得干干净净，他在桌前托腮坐了会，似在思考什么，然后突然叫道：“结账。”
沈云就过去了，对于这个男子，他是没什么好映像的，但到底是客人，沈云该干嘛干嘛，一点都没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瞥了眼他桌子上干净的一个菜丝都不见的盘子，道：“一共三十七文。”
“这么贵？”
“……你点的菜里放了肉，都是这个价。”沈云道。
“嗯……”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未打开的扇子，他用扇子柄端轻点了点下巴，冲着沈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嘻嘻道：“我，钱带得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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