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以武举将,目标一致_大隋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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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以武举将,目标一致

  宇文府中堂偏厅,宇文化及代父接客,在客席之上坐着两名客人,年长者正是有名官奴之名、云家事实上的家主云定兴,而旁边那名文质彬彬的青年便是元寿之子元敏。

  元敏当初奉家主元胄之命,秘密前去洮州秘密联络党项首领拓跋丛宁,差点被杨集逮了个正着,但是由于韦云起和白水、黑山等羌人首领连夜发动攻势,这才使他和族弟元朗在夜色中趁乱逃过了一劫。

  他现在已经当上了内史省的内史舍人,和宇文述的三子宇文智及从小玩到大,有着极深的友谊,而家主元胄让他代表自己前来拜会交往不多、交情不深的宇文述,就是想用晚辈这份情谊充当沟通桥梁,为接近位高权重的宇文述提供便利。

  至于云定兴此刻的作用和价值,则是元敏得以见到宇文述的敲门砖。

  元敏放下手中的茶杯,向宇文化及问道:“兄长,最近怎么没有见到智及,是不是又到什么地方猎艳去了?”

  “这回倒不是去猎艳了,而是干了正事。”宇文化及笑着解释道:“年底不是举办以友举将了吗?父亲也要求他参与这次比武,而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取得足以名扬天下的名次,所以他这段日子躲在灞桥别苑练习武艺,据说他异常刻苦,恨不得一天之间就把尉文通毕生所学学会。”

  先帝规定大隋各州每年年底向朝廷选送三名文章华美、有才能的士子,前来京参加秀才与明经科的考试,朝廷将按照名次来授官,那些考试成绩不理想的士子,虽然当不成官、预备官,可是他们却能进入国子学深造,为来年的考试积累学识。

  由于今年举荐的时间与平叛契合,所以尚书省右仆射在朝议上提醒杨广的时候,大隋军方强烈要求杨广以武举将。纷纷说一个国家穷兵黩武不好,但是偏重文道更加不行,大隋唯有文武并重才是王道。

  如今有以文举才,却没有以武举将,像什么样子啊?

  杨广拍案叫绝,爽快的答应了军方的请求。

  他们父子为什么要绞尽脑汁的大肆清洗大将?难道们不知道大将于军事的重要性么?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不得不清洗啊!

  因为那些将领都以门阀为重、派系为重,一旦本门阀、本派系的利益与朝廷利益发生冲突,他们立马就从一名忠心耿耿的良将,变成最致命的匕首。

  如果响应军方诉求、开创以武举将,就能从民间、从底层将官和将士之中选拔嫡系将领,就能把有能力却没有门路的杰出武人一网打尽,斩断世家门阀伸向民间武人的魔掌,在壮大自己之余,从源头上削弱世家门阀获得强授的机率。

  随着脱颖而出这些底层的将领步入军中,将会打破关陇贵族在军事上的垄断地位。就算有的人经不起财富、美色、权力的诱惑,最终投入关陇贵族的怀抱,但是多少会有人留下来,即便是一百人中只有一人留下来效忠朝廷,那也现在好得多。

  最关键的是只要开创了以武举将之先例,能让杨广收揽天下武人之心,而天下武人有了入仕的途径以后,也不会成天无所事事的为害乡里、打架斗殴、杀人放火。

  然而以武举将的决定,却严重的损害了关陇贵族利益,出身于关陇贵族纷纷反对,说这样比起来的武将要么目不识丁、要么是些纸上谈兵之辈,若是让他们为将,于军无利、于国无利。

  但是杨广不听。

  这倒不是他奉行关陇贵族支持就反对、关陇反对贵族就支持的准则,而是他们的论调根本就不合理、不成立。

  因为他选的是中低层武将,而不是一军主将、主帅,这一类武将只要遵照主将的命令去执行任务即可,识不识丁都无所谓;至于纸上谈兵的论调更扯谈,一场大战怎么打、打哪里,全部是主将和主帅说了算,哪是这类将领能够参与的?若是他们胆敢不遵主将和主帅之命,自有军法办了他们。

  所以杨广驳倒反对者、考虑到以武举将的种种益处之后,当场便颁布了以武举将的诏书:朝廷将在明年一月底二月初举行以武举将大比武,只要觉得自己有本事,无管是在职将领和将士还是民间武士,皆可前来京城报名参加,凡是夺得名次者,朝廷酌情授予军职。

  元敏听到宇文化及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当他想到尉文通在宇文述众多假子之中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忍不住又问道:“尉文通不参加吗?”

  “他当然要参加了。”宇文化及说道:“不过他已经是郎将了,其实参不参加都无所谓,主要是第一名将会获得大将军,所以父亲让他去和天下英雄争一争。”

  元敏微微颔首,宇文化及说的大将军是正三品武散官,不过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如果在举世瞩目的大比武中打败天下英雄,那便是人们认可了的光彩夺目的天下第一,还怕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宇文述派尉文通前去争夺,纯属于情理之中。若是尉文通夺下这个荣誉,再加上宇文述大力帮衬,位高权重之期,指日可待,而宇文述也将获得一名强有力的臂助。

  遗憾的是,他们元家没有什么厉害武者。

  正说至此,堂下忽然传来咳嗽声,却是宇文述到了。三人连忙站起身,一起躬身行礼,“参见父亲/大将军!”

  宇文述走近大堂,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请坐吧!”

  众人又坐了下来,宇文化及让侍女给父亲上茶,便令其退下。

  宇文述看了元敏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元家人才辈出,文韬武略冠绝于天下,这次以武举将,元家应该也有不少俊杰参与吧?”

  “大将军也不是外人,说了也不怕您笑话,我们确实有人参与这次大比,但是不抱什么希望。”元敏脸色一红,他们元家最大的问题是一代不如一代,他父亲元寿从灭南陈,以武功晋为尚书左丞,伯父元胄、元旻、元岩、族伯元岩均是武到极处转文治,每个人最得意之时,都是达到了宰相级别的高度。

  可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只有元弘嗣拿得出手,但是元弘嗣在担任幽州长史的时候,上奏燕荣的暴虐行径及其贪赃枉法之事,燕荣被征回京城赐死。但可笑的是,取代继任幽州总管的元弘嗣手段之残暴,比燕荣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不仅丢了幽州总管之职,还落下了令人厌恶的酷吏之名,而他们下一辈,更是人才凋零。

  旁边的云定兴见气氛尴尬,连忙出声缓解:“元家主之子元仁惠、义子元武都是勇猛之将,我看入选有望呐!”

  宇文述不咸不淡的说道:“元仁惠如何,我不太知晓,不过元武倒是有一点武艺,只可惜他的出身不好,实在是令人遗憾。”

  “让大将军见笑了!”元敏明白宇文述讽刺元家无人,竟然让出身卑贱的元武参战,同时在说元武的武艺微不足道。但是他心中却是冷笑不已:真以为你披着“宇文”姓的外衣,别人就不知你破野头述是什么东西了吗?再说了,如果你后继有人,何以对尉文通寄予厚望?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说我们元家?真他娘的不要脸。

  宇文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元敏不值得让他自降身体的冷嘲暗讽,之所以这么说,是他听说元敏最近十分活跃,故而以这种方式试探他,如今见到元敏泰然处之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暗讽,然而他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令他不由更看了几分,不问元敏本事如何,光是这份城府和涵养,就远远的把长子和三子甩开了。

  看了乐呵呵的宇文化及一眼,宇文述顿时气冲斗牛之星,真想把他踹死。他喝了一口茶,努力压抑心中的气愤,淡淡的话题转到正事:“贤侄今天来找我,有何指教?”

  “晚辈哪有指教大将军的资格啊?”元敏谦卑的说道:“只是因为家主近日感恙,不良于行,不能亲自登门拜访大将军,便让晚辈和大将军说一件事。”

  按理说,作为晚辈的元敏最多只能跑腿送信,但是元家吃了贺若弼的大亏,所以元胄不敢用快与宇文述往来,担心有落下什么把柄,所以这才让元敏替他传口信。只是这么一来,便显得十分失礼了,因为如果传口信,怎么也得让同辈来拜访宇文述,这是贵族间最起码的尊重和礼仪。

  “不知元家主有什么需要我宇文述效劳的地方?我洗耳恭听。”宇文述遥遥的行了一礼,他虽然不满元胄的无礼,但也不能冲元敏发火,便以“效劳”、“洗耳恭听”两词,以及行礼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元敏也意识到伯父的不周之处,但他无法解释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伯父听说卫王阵前杀将,但是他不明白圣人为何没有追究卫王越权擅专之罪,但不知大将军知晓个中缘由?”

  宇文述立即明白元胄是想和自己打压和扳倒杨集,所以让元敏来试探自己,而云定兴就是他们的牵线人。但是他的首敌是杨素,而不是身为亲王的杨集,他和身为凉州牧的杨集现在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又岂能去当元家复仇之刃?若是把杨集惹火了,与杨素一起联手来搞他,他绝对支撑不住,

  宇文述沉吟一下,便缓缓的说道:“卫王未奏斩杀赵十住和贺兰宜,确实有越权之罪,不过他已上表圣人,表明他们已经和乔钟葵秘密达成了协议。当时的幽州军盲目自大、形势万分危急,卫王如果不斩赵十住和贺兰宜首级威慑全军,他们就会带着幽州军带入乔钟葵的包围圈。由于二将是叛将赵子开、贺兰友的兄弟,所以和圣人认同卫王的解释和做法。”

  “原来如此!”元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忽然问道:“左仆射这次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叛乱,恐怕将要更进一步,不知大将军怎么看?”

  元敏这番轻描淡写的话,深深的刺中了宇文述的要害,宇文述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迅速平息心中的不满情绪,故作淡然的说道:“左仆射若是更进一步,那也是实至名归。”

  “大将军真知灼见,晚辈佩服。”元敏心头暗笑,谁都知道元家和杨集的恩怨,宇文述肯定不会当元家对付杨集的刀刃,他拿杨集斩将之事来说,不过是为了卸下宇文述的戒备罢了,他真正的用意,是奉元胄之命,来试探宇文述和杨素的关系。

  宇文述虽然掩饰得快,但那脸色还是瞒不过元敏。由此也可见,杨广昔日的左膀右臂已经貌合神离了,只要他们不再同心,那么元家就借助两大势力的斗争谋取渔翁之利。

  元敏的目的已经达成,又说了一阵子不痛不痒的话,然后与云定兴告辞而去。

  宇文化及送了走客人,飞快的跑回书房门口,见父亲脸色阴沉的来回踱步,有些害怕的低声说道:“阿耶,他们走了。”

  “嗯!你进来坐下,我有事情让你去做。”宇文述点了点头,元敏刚才那番话破了他的心情、心防,使他企图超越杨素的软肋提前暴露了出去,这让他煞是恼火。

  “喏!”宇文化及关上房门,入内坐下,他见父亲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以更加小心翼翼的口吻试探:“阿耶,您是为了杨素烦恼吧?”

  “我怎能不烦?”宇文述沉默了半晌,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看着他再进一步,为他的子孙创造更好的条件来威胁我子孙的生存,我心中实在是无法平静啊!”

  宇文述已经五十九了,将到知天命的年龄,到了他这个年纪,考虑得最多的就是家族未来,他的长子化及、三子智及虽然能文能武,但是他们性格存在致命缺陷,如果他一旦老去,宇文家的荣耀还能维持多久?

  尽管次子士及不错,但是即将到来的驸马身份也严重的限制了他,使他不但不能继承自己的家业,甚至也不能给予家族更多的庇护。

  所以家族未来是兴是衰,得看他能否更进一步、能否为子弟提供更多更好的条件。如果他在世之日位极人臣,就能为后代打下一个强大鼎盛的基础。在士及的帮衬和盯着的情况下,不管化及、智及怎么败家,第三代都有相当优越的成长条件、入仕起点。

  但是杨素却是他位极人臣最大的绊脚石,若不能早点将他搬开,谈什么位极人臣?

  更严重的是杨素只大他两岁,谁先死亡还真不好说,正是所剩无几的阳寿,让宇文述深感到时间的紧迫,所以他为了起到打击杨素的效果,不惜把杨集的行踪出卖给杨谅,希望从侧面来摧毁杨素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

  然而,他小看了杨集。

  正是杨集如期杀入代州,才使这场叛乱被迅猛的扑灭,而最后,不仅打击不到杨素,反而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敌人,若是杨集知道自己出卖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宇文化及见父亲不是生他的气,这才如释重负,又问道:“听元敏的意思,圣人打算升杨素的官了?”

  宇文述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整个京城欢欣鼓舞,各种歌功颂德满天飞,难道你就没有听出重点吗?”

  宇文化及被父亲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刚刚挺直的身子又弯了下去,战战兢兢的实话实说:“孩儿没有细心留意。”

  “这种朝廷大事,你以后要多加留意,尤其是坊间传闻更要细细分辨。而占据主导地位的传言,一般都是某些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在暗中造势,其目的是达成某种目的。”说到这里,宇文述又冷哼一声道:“我说的这些,你都要放在心上,否则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化及卑微的说道:“孩儿知错。”

  “但你不改!”宇文述听过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说了千千万万次“孩儿知错”,可是眨眼之间,又是故态重萌,所以他的说教方式也从耐心解释、细致分析变成了拳脚相向、棍棒伺候。好在长子这段时间自觉的转变了一丁点,所以怼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宇文化及见意料中的拳脚意外的没有出现,暗自舒了一口气:“那圣人对杨素立下的功劳,又是什么态度?”

  “这已经不是圣人的问题了。”宇文述叹息道:“如今全城都称呼杨素为军神,将他推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若是圣人不加以封赏,岂不是寒了臣民之心?若是有大功的‘军神’都得不到封赏,日后又如何让人为朝廷卖命?”

  宇文化及恍然道:“这就是阿耶说的‘某些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在暗中造势’?”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不管怎样,杨素都是必升无疑了。”儿子的活学活用,令宇文述父怀大慰,铁青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不少。

  沉默片刻,宇文化及又问道:“阿耶,您说元家是什么意思?”

  “嘿!”宇文述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元家始终惦记着他们祖宗的气吞山河的荣耀和伟大,复国之志没有一天消亡,若是大隋四海清平,那就没有他们元家再次辉煌的机会了。”

  宇文化及壮起胆子道:“可是我们宇文家,不也是希望天下动荡吗?”

  宇文述为之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这个儿子胸无大志、才疏学浅,只知道欺男霸女、贪图享乐,此时竟然说出这么有野心的话,这着实是令他刮目相看,同时也激动得心都跳了起来。倒不是说宇文述非要图谋天下,而是他觉得长子一旦有了野心,就会为了实现他的野心而努力学习、努力奋斗,就算以后当不了皇帝,但是最起码能够保住自己打拼的家业。

  他老怀宽尉的问道:“那吾儿是怎么想的?”

  宇文化及说道:“孩儿觉得元氏比我们家底蕴深,我们完全可以和元家联起手来,借他们的力量来对付杨素,甚至把朝堂搅浑,这样就能使我们宇文家从乱中获利。”

  宇文述闻言,心中深有感慨,宇文家崛起不过三代,底蕴远远不如元氏,若是和根深蒂固的元氏联起手来,确实拥有很多便利,但是他不得不考虑杨广态度,要是杨广知道他和元氏眉来眼去,他不说更进一步了,便是连现在的地位也保不住。

  他想了想道:“吾儿所言不错,元家想要借助我的权势,而我们也要借助他们雄厚的底蕴获利,不过我不宜出面。以后就由你代表我和元家打交道,不过什么事情,你都要如实汇报,不许擅自承诺、不许擅自做主。免得被元家坑害了还不知晓。”

  或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和生硬,宇文述又缓下语气,温和的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与元家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我担心你元家一家子都是狐狸,我刚才都中了元敏的奸计,所以我们父子一起来应对元家。”

  为了打消儿子擅自作主的念头,宇文述连自己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将元家人的狡猾无限拔高。

  “喏!”宇文化及迟疑了一会儿,向父亲问道:“阿耶,那孩儿应该怎样去和元家打交道呢?又如何答复他们?”

  “双方现在只是试着交往,答复和承诺什么的,都还早着呢,而且我也不放心他们,所以这些暂且不要管。”宇文述想了想,便向儿子说道:“你明天在外面宴请元敏,注意要多宴请一些人,你们怎么吃喝、谈什么东西都无关紧要,但是席位方面,你必须将元敏安排到第一客席。你是我的嫡长子、宇文家的继承人,在外面,你代表的是我。所以只要你这么一安排,元家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态度了!如果元家真心和我们联手,那么元敏后天定然也会宴请你,将你安排到第一客席。如此循环几次,便可以单独面谈了。”

  “孩儿明白了!”宇文化及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便又问道:“阿耶不想通过云定兴了吗?”

  宇文述摇了摇头,冷然道:“云定兴这条养不饱的白眼狼,他有了我的承诺,竟然还当元敏的敲门砖,由此也可见他与元家关系匪浅,搞不好还与豫章王有了什么我们所不知晓的协议,所以此人相当不可靠,绝不能让他知道事关家族兴衰之事。”

  “孩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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