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番外二(3)_我家大师兄是个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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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番外二(3)

  亲手报仇后,真正的顾雪岭出现的次数已几?近于无。

  宣陵在雪衣的记忆里看到她数次与妖皇私下见面,她想将魔子罗旬赶出顾雪岭体内,屡屡失败,每回罗旬手下留情,她才能逃走。

  雪衣自然不会甘心,宣陵便一路看着,看她引导着还带着顾雪岭执念的罗旬先灭了曾经杀了她母亲的赫连家和玄女宫,他无?话可说。赫连家是活该的,当年旁观的玄女宫亦然。但雪衣留下了放过她的两位表姐和赫连玄。

  再之后,虚仪天倒台与盟主傅云海的陨落,令天道盟沦陷,罗旬用着顾雪岭的身体一边攻打天道盟,一边找着真正害玄天宗灭门的凶手姬如澜。

  也许是因姬如澜未死,顾雪岭的最后一缕执念便不会散,不管是为了完全占据顾雪岭身体的操控权,还是为往日仇怨,罗旬都会杀了姬如澜。

  雪衣试过很多次,确认顾雪岭的神魂已经被罗旬吞噬了大半,不会再出现后,开始没日没夜地翻阅典籍,她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法子。那时,她还未出山,就听到有人来报,天道盟换了一位年轻的新盟主。

  那人便是宣陵。

  雪衣没听进去,她在灯下坐了一宿,似乎在犹豫什么?。

  宣陵听不到她的心声,直到快天亮时,才听到她哑着声音低喃了一句,“大师兄,我想再见见你。”

  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已泛了红,失真的眸中满是决绝。

  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宣陵循着一个个记忆碎片查下去,看到雪衣开始重新振作。

  她是可以靠近妖皇的,因为顾雪岭还有一念尚在,罗旬便杀不了她。她可以在妖魔道的妖皇行宫来去自如,她趁机拿到不少?消息,也将消息暗中传到天道盟那位新盟主手里。

  那时的盟主宣陵拿到密信,如有神助,天道盟也开始反扑。

  正魔一战数十年。

  宣陵终于知道雪衣做了什么?,便是他曾为天道盟征战数十年,见惯了血腥,也不免为此愕然——

  雪衣在收集那些战死的修士的元神,不论是正道的,还是妖魔道的。她在为一座大阵奠基,即便她并未亲自出手,宣陵也觉毛骨悚然。

  他开始怀疑雪衣。也不知道雪衣到底在正魔之争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前世那位屡屡为天道盟传递消息的灵山天女在他心中跌落神坛。

  她也许救下了不少?天道盟的修士,但她绝非善茬。

  那座大阵似乎需要很多的人命奠基,仿佛饕餮一般永远不知餍足,在数十年后才开始收尾,从雪衣在罗旬手下救下那位风雪殿圣主开始。

  罗旬很烦雪衣,但又?杀不得她,就任由她带走了唐凌。

  雪衣没放唐凌回去,只带着他在暗处观战,看那位九华山宗主之子不顾性命为曾经与他还是仇敌的唐凌报仇,然后死在妖皇属下的手里。

  那时正魔之争胶着数十年,修真界早已是满目疮痍。

  唐凌实在很好控制,因为他有弱点,就是那位九华山宗主的长子,雪衣只抛出一句可令那个叫莫杭的剑修活过来,他就愿意为雪衣做事。

  唐凌也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归功与风雪殿多年在魔道奠基的势力。

  正魔之争终于到了最后,在明在暗,或是时势或是有人引导下,妖皇约战天道盟那位仙道首席至破妄谷决战,而雪衣那座大阵就摆在破妄谷。

  与曾经亲身经历不同,这一次用旁人的视角冷眼旁观当年的决战,宣陵心下不免有些感慨。他从来不知道,在最后那场他与妖皇同归于尽的决战里,竟有这么?多的筹谋算计。

  灵山宗的天女,当真是算无?遗策。

  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牺牲,竟都成了九九归元阵的奠基。

  宣陵也从来不知道,在他与妖皇决战之时,远处正有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睛看着他们。这一次宣陵看着自己一剑刺入妖皇心口,便倒地不起。

  也正如陆微他们所言,他们很快被困在了破妄谷中。

  那个大阵,正是九九归元阵。

  他们被大阵损耗了不少?精力,很快落到雪衣和唐凌手里。

  大阵启动之时,地下竟传来声声妖兽嘶吼。连地下烛九阴口中那颗混沌珠也被算计在其中,成了九九归元阵的阵眼,耗费前所未有的人力物力准备的大阵,烛九阴也被镇压得死死的。

  经历过两世,早已知晓那烛九阴就是躲藏起来的姬如澜的真身,看到这一幕,宣陵怔愣过后,暗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或是自嘲。接着他看到自己被拖到阵法一个方位上。

  这是要做什么??宣陵好奇。

  不只是他,陆微、赫连玄兄妹、储少主、叶景几人,都被放到以顾雪岭尸身为中心的中央阵法中各个方位,其中还有莫杭的元神。加上宣陵那还未全散的元神,总共七人。

  “还差一人。”唐凌忧心道:“连我算在其中,也才八人。宗主,你说过最后祭阵,需要九人,且还要命格极好的,眼下我们上哪里去找?”

  宣陵了然。

  哦,原来是最后的祭阵。

  雪衣不急,她慢吞吞走到中心法阵中,看着躺在中央的红衣苍白的人,微眯起双眼,“启动九九归元阵逆转乾坤,岂是寥寥几人就能完成的?”

  唐凌迷茫,宣陵也不解。

  忽地,宣陵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雪衣捡起地上的短剑止戈,剑锋划在掌心之上,毫不留情,鲜红温热的血便滚滚而下。

  阵法灵光大盛,天地徒然变色。

  到这时宣陵也懂了。

  最后献祭的人,是雪衣自己。

  “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阵法大成,一切皆可重来。”雪衣的语调缓缓,似沁了冰雪,又?添了三分喜色,“欠大师兄的,雪衣来世再还了。”

  唐凌惊愕不已,不知是否真的担忧,在边上疾呼着她的名字。但阵法已启动,狂风大作,黄沙漫天。

  天象变得极其诡异。

  日月星辰同在,快速更替,天光晦暗不明,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仿若天崩地裂,阵法里的光芒大作。

  宣陵也想看清周围的状况,奈何阵法一起,他便被一道极强的吸力抽离出去,与先前数次同记忆碎片里出来不同,他又?回到了那片星空里。

  眼前只剩下一片记忆碎片。

  棱形的碎片如碎冰般于浮空转动,闪烁着耀眼绚烂的七彩光芒,隐隐约约,透着宣陵那身黑衣的剪影。

  宣陵从适才的震惊中回神,静静看了那片碎片许久,暗叹一声,才慢慢抬起手,触及那片记忆碎片。

  这也是最后一片记忆碎片了。

  于先前一样,宣陵指尖触及碎片那一瞬,便被带入其中。

  突兀的痛楚在身上各处传来,猝不及防的,叫宣陵一时无法保持镇定,咬着牙倒抽了一口冷气。

  与此同时,一个软绵如云朵的声音再发顶上传来——“你是谁?为何会在我们玄天宗山脚下?”

  一时间,宣陵整个脑子都空了,只余下惊愕。

  他抬起头,仿佛从无边无垠的永夜中,见到了第一缕日光,面前是九岁的顾雪岭,与雪衣初次见面时的顾雪岭。他未动,雪衣却先笑了。

  一切重来了?宣陵困惑。

  雪衣笑得莫名畅快,说:“别碰我,我会抓伤你的。”

  九岁的顾雪岭闻言呆住,他没打算碰这个小姑娘啊。

  雪衣便接着说:“别管我,你帮了我,自己也会死的。”

  短短两句话,宣陵已经确认,不是记忆颠倒,让他又?回到了先前的梦境里,而是九九归元阵之后,一切重来了,雪衣也在那之后回来了。

  这一世的初次见面有些不同,但无?甚意外。雪衣顺利逃过追杀,入了玄天宗,成了南长老名下的弟子,顾雪岭的六师妹,她的身体比前世还差,玄天宗的玄霜心法也可为她缓解病痛。

  于是顾雪岭在南宫清的吩咐下,开始亲自教她心法。

  但这一回的雪衣本就有着前世的经验,却硬要装不懂,一句心法要顾雪岭掰碎了细细说与她听,待到顾雪岭都学会了时,她才说自己会了。

  一个个画面快速切换,其中,宣陵看到齐师兄拜入山门,再过几?年,秋离山兽潮爆发,在叶景的起哄下,师兄弟们哄骗着顾雪岭下山。

  一切都在雪衣眼皮下,唯一的意外,大抵是宣陵的出现。

  这一世的雪衣身体极差,也许是作为最后的祭阵,逆转乾坤致使时光倒流,耗费了她太多心神。

  她无法一直陪伴顾雪岭,便开始着手他交给可托付之人。

  知道雪衣这个想法的宣陵心头有些堵,若非是清楚六师姐对他家师兄除了师兄妹情谊以及恩情外再无?其他,他定然会将其当作情敌看待。约莫是雪衣从小的经历与常人不同,她并没有那样鲜明的感情,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而顾雪岭一丁点的好,她都会记得很久。

  重温一遍少?时经历,不是一件坏事。

  宣陵同雪衣一同旁观,看着重回少?时的仙道首席被前世宿敌带回宗门,成了师兄弟,两人的相处也颇为有趣,总算叫他心里舒服了些。

  因为雪衣从未插手顾雪岭的私事。

  雪衣做了很多,但也不敢做太多。

  她用别样的方式叫顾雪岭无?意中学会了玄霜心法入门,后来察觉到了南宫清的秘密,她没有多管,因为南宫清在顾雪岭心里比她重要。叶景想对顾雪岭做些什么?时,有宣陵在,她便乐享其成,只让人搜寻魔子罗旬的下落。

  可惜,分明就在一座山里,找了数年,硬是找不到魔子的下落。

  这大抵就是顾雪岭的机缘,虽说这份机缘着实不算好。

  随着顾雪岭长大成年,再到前往沧海,参加青云试剑,再到被重生的陆微等人追杀……一切都同宣陵重生后经历的无?甚差别,只是从他人的视角看来,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唯一的意外,是雪衣掉以轻心了。她太过放心宣陵,因为看出了宣陵对顾雪岭的感情,却漏掉了魔子。

  这一世还是叫罗旬夺舍了顾雪岭,甚至提前了很多年。

  也幸而,宣陵并未让她失望。

  从宣陵的改变开始,前世的轨迹被偏移,或者说是彻底改写。

  但雪衣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顾雪岭化龙之前,她可以说是放心地将暗中护了十几?年的顾雪岭交给了宣陵,便不得不回了灵山宗养病。

  她的确已到了行将木就之时。九九归元阵对其余献祭的八人损伤并不大,只是将他们身上的一点运气转移到了顾雪岭身上,能在正魔之争坚持那么多年,那几人运气自然不差。而雪衣付出的俨然更多,她还是布阵之人,此等逆天之术,可叫她神魂湮灭。

  宣陵看到赫连寒衣发现了端倪,找到雪衣,得到所有的解释,不过因为雪衣这一世放过了赫连家和玄女宫,赫连寒衣迟迟未曾下手报仇。

  直到玄天宗传来妖主与大护法大婚的消息时,雪衣坐在轮椅上,感受着山风拂面而过。她这些日子一点点失去知觉,早已不能行走,味觉嗅觉和视觉也跟着一点点消失,而这只是开始,她体内的生机在快速地流逝。

  宣陵心下唏嘘,六师姐为报恩,对师兄的好,是他也无?法比拟的。

  这一世已熬过了十多年,雪衣眉宇间的疲惫已透露了她的心思。那张苍白昳丽的容颜终于等来了第一缕日光的眷顾,山风扬起单薄白衣上的一缕青丝,雪衣嘴角似是上扬了一个弧度,在冬日第一场雪落前,没了生息。

  画面定格,连风也停了。

  宣陵脱离了雪衣的身体里,看着似是只是睡着了的六师姐,见她肩上衣物单薄,下意识想除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就像第一世,大师兄在姬如澜和易连修手下救下雪衣时那样。

  四周仿佛化作了琉璃,砰然一声绽裂成无?数的碎片。

  宣陵垂眸,脚下仍是虚无?缥缈的星空,那些碎片化作点点灵光,悬浮空中,轻轻缓缓的,在他面前堆积成了一座门,门外是刺目的白光,透着一阵他进入梦境前时察觉到的灵力。

  是梦境的出处?

  宣陵回首望了眼无边的星空,很快转身踏入那扇门,可不料脚下一个踩空,宣陵心下惊诧,很快运起灵力稳住身形,没成想很快便站稳了。

  这是一片如茵草地,正在一处百丈高?的山崖边上。

  宣陵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身体,很好,手是他自己的,身体也是他自己的,他暗松口气,抬头看向山崖下的城池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山下这座城池,不正是玄天宗山脚下的天誉城吗?

  他先前,分明是在妖族境地的。

  宣陵觉得此事极为怪异,略一思索,打?算先就近回玄天宗去看看情况。也不知他到底离开了多久,师兄还在妖族,他要快些赶回去才对。

  轰隆隆。

  身后忽然炸起一声闷雷。

  因着他家师兄怕打?雷,宣陵便仰头看了一眼。

  分明万里晴光,偏生在他头顶生出一片乌云,电光隐现。

  宣陵没多留意,转身朝玄天宗而去。

  忽地脚步一顿,朝茂密山林里看去。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救命,还是一个稚嫩软和的嗓音。

  无?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叫他不由自主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宣陵是个实干派,足尖一转,便走进了那片山林。

  那个声音更清晰了,边哭边喊可响亮,约莫是个不大的孩子。

  “呜呜师父快来救岭儿!”

  那声音打了个哭嗝,接着喊道:“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那一声软绵的“岭儿”宣陵听得极清楚,当即眉梢一挑,猜测这林子里头约莫是个与他家师兄同名的孩子,这叫他更在意,快步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另一个呵斥孩子的声音也变得清楚起来。

  宣陵站定在一棵榕树后,看向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男人。

  那孩子约莫两三岁,白嫩的双手拍打?着男人的脸,几?次打到男人的眼睛,哭嚎间不断挣扎,激得男人恼怒起来,狠狠抓住那双白软的小手,恐吓道:“你再闹,我就杀了你!”

  男人太凶了,那孩子被吓得浑身一颤,终于停下挣扎。

  也是这会儿,宣陵才看清这孩子的模样,顿时瞪大了一双素日自持平静的琥珀眸子,满载着不可置信的意味看着那孩子。那还未张开的漂亮眉眼,那软软的包子脸,那……

  不是他家师兄的缩小版吗?

  这时,远处那男人的声音也为宣陵解惑,“你叫顾雪岭是吧?也不知道是南宫清在哪里捡回来的野种,你再哭,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话音落下,他怀里那也名为顾雪岭的孩子终于回神,呆呆看他一眼,鼓着脸瘪瘪嘴,到底是忍不住,嗷的一声哭嚎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宣陵被吵得头疼,仍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处那两人。

  这会儿他也认出了那男人,那不就是南宫清昔日的师弟严忠吗?

  重生的这一世,他被带上玄天宗学剑那些年,这个人可没少?上山来捣乱,每回也毫不意外都会被赶出去。

  如此一来,他怀中的孩子应当真的是他家师兄顾雪岭!

  “难道,还没出梦境?”

  宣陵恍然。

  严忠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到耳边,“哭哭哭就知道哭!南宫清养你有什么?用?看来我今日非得教?训你一顿不可了!”他将怀里一身雪白仿佛雪童子的孩子抓着一只短腿倒提起来。

  那孩子吓得哭声一停,连声尖叫,他还解恨地笑了起来。

  见严忠扬起手,竟然真的要打?那孩子的屁股,宣陵面色一寒,指尖弹出一道剑气打?在严忠手上。

  “啊!”

  严忠吃痛松手,那孩子就要头朝下摔在遍布碎石的泥地上。

  若真摔了,免不得头破血流,留下疤痕,就是这么?漂亮的孩子,才会更叫人揪心。却见一道黑影略过,快得只余下一道残影,在那孩子落地之前,稳稳将其抱进怀里,山林间的草木才后知后觉地随着那阵微风摇晃起来。

  那孩子却被吓坏了,呆呆地靠坐在宣陵双臂间。宣陵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僵直着双手不敢动,因为怀里这个宝贝疙瘩,正是他家师兄。

  三人之中,那孩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吓得他浑身一颤,一张口,又?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

  孩童的哭声穿透整片山林,霎时间,惊起一群飞鸟。

  宣陵被吵得头皮发麻,手一抖,险些将孩子抖出去。幸亏他还记得这是他还年幼的师兄,未来还会是他的道侣,他又?小心翼翼地抱了回去。

  只是活了两世,宣陵都未曾抱过孩子,也不曾哄过孩子,于是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十分生硬,开口哄人的语调也一时未来得及调转过来。

  “岭儿……乖,莫哭了……”

  这般哄人果然不行,怀里的孩子听了后哭得更大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哭得脸都白了,几?欲嘶声裂肺,最后剧烈咳嗽起来。

  宣陵手忙脚乱轻拍着孩子后背,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则,明天再写_(: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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