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你可愿意跟我离开(二)_美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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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你可愿意跟我离开(二)

  磬儿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转身回家去算了,也许今天真的就不该来的。可是,转身的瞬间,却触上了绣夫人凌厉的眉眼。第一次看到绣夫人生气的样子,风华绝代的女子,这盛怒的样子亦是让人心惊胆战,磬儿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哪知绣夫人抬脚越过了磬儿,大步向绣房而去。待磬儿反应过来,想要拉住绣夫人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磬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门框边上,左右为难。

  “绣织纺的绣娘不允许有心术不正的人,一心想要踩踏别人的人,是无法做好我绣织纺的工作的…你们中有谁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离开便是!我不拦着,这月的工钱照发,我们两不拖欠…一句话!我绣心不留恶毒之徒在身边,要走便走,留下的人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说完,绣夫人转身出了绣房。

  经过磬儿的身边时,绣夫人朱唇轻启:“疏香,跟我进来…”磬儿微微欠身,跟在绣夫人的身后进了卧房。磬儿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的时候,转身看见绣夫人坐在八仙桌前,用火折子仔细地点燃了温茶的小炉子。

  “过来坐下…”绣夫人的话语不似方才那般凌厉,可是也并非和颜悦色,威严不容懈怠。

  磬儿两手紧紧相握,低着头很担心地走过去坐下。是自己惹出的麻烦,理应先道歉的,这下可好,绣夫人先找上了自己。“让绣夫人担心了,疏香深感抱歉…也因为我打扰了众姐妹的睡眠,疏香会去跟他们道歉的…还请绣夫人莫要责怪她们了…我愿意承担这一切的…”

  “昨夜来寻你的那个吴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绣夫人打断了磬儿的自责,却是问了这毫不相干的问题。怎么最近总有人喜欢打哑谜,季默言如此,怎得绣夫人也这样啊…

  磬儿先是一愣,吴公子?难道季默言也用了假名…我是无奈才不得不更名换姓,那他这又是为什么…真是不懂,难道生活在这世上,就非要隐藏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么?

  “嗯…他是疏香的一位故人的朋友,来往并不多…只是这一个月来对我多有照顾…”磬儿有些支支吾吾,却也并非假话。她不想隐瞒,只是不知道季默言都跟绣夫人聊了些什么,磬儿也不敢冒冒然多说。

  “这样啊…”绣夫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继续摆弄着手边的茶具,漫不经心地说:“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担心你…我还以为昨日让你烦心的人是他呢…”

  磬儿又是一愣,连连摇头否认,绣夫人看着磬儿冒失的样子淡淡地笑了。“那位吴公子一个月前来过这里,当是他并没有提到你,却是说来谈生意的…而昨日他一来便说是你的朋友,我觉得那人甚是有趣,只是不明白,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月前?莫不是季默言找到自己的那一天吧…原来那天他找到我家之前,是先发现了这里,然后才顺藤摸瓜找到了我的住处。真是个奸商…

  “他…他原本就是个商人,和绣夫人谈生意也正常,只是那日怕是他有意来绣织纺打探我的去处的…”磬儿淡淡地回话。

  “哦?你是为了躲他?”

  “也不是这样…总之,说来话长…”磬儿真不知从何说起,苦笑着一句话带过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我们疏香可是个香饽饽呢…不知会是哪家的公子啊?我相信你的眼光,若是日后有机会,疏香愿不愿意把你的他带来让我见见啊?”绣夫人半开玩笑地说,但话语里透着认真。即便是她的选择,绣夫人也希望看一看那男子是否值得她付出真心。

  磬儿有些脸红地低了低头,“绣夫人寻我开心吧…不过是一个船夫而已,不是什么公子…”

  绣夫人的面上先是一僵,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很是释然地说:“也好…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比什么都幸福…”不知为何,磬儿总觉着绣夫人的眼眸中,隐隐埋着伤痛。

  “绣夫人…”磬儿轻轻地唤了一声依然还在愣神的绣夫人。

  只见绣夫人又是微微一笑,从温茶的秀炉上取下冒着热气的紫砂壶,给磬儿面前的茶杯中倒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年的第一场雪真是秀美啊…让我想起了在家乡的时候,家乡的雪一下起来便是足月。足足有半人高的雪地,我们滚着雪球,玩的不亦乐乎…”

  磬儿瞪大了双眼:“什么?半人高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雪啊…”

  “傻丫头,当然是在北方啊…那里的冬天是最美的…”绣夫人笑得像个孩子,从没有见过她这般回味的神情。

  磬儿首先想到的,是季默言的家乡。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怎得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起自己家乡的美好呢?北方的雪景最美,磬儿不由得有些向往:“北方…那么北琰国的北方岂不是要被冰雪覆盖了么…这是怎样的一个奇观啊…”

  下一刻,绣夫人握住的茶杯里的茶水稍稍有些溢出来,沾到了绣夫人的手上。随着一声闷吭,磬儿赶紧帮着看绣夫人的手:“绣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绣夫人佯装无事地用锦帕擦拭着面前桌子上溢出的茶水,稍稍蹙眉问道:“疏香,去过北琰国么?”

  磬儿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向往罢了…一个朋友去过,所以我才会不经意间说起。我出生在这里,这里有我的亲人,有太多的牵绊,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人生世事难料啊…”绣夫人笑得很有深意。磬儿陪着又喝了几杯之后,起身去了绣房。

  一针一线做着绣活儿,心中盘算着晌午买些吃食去和萧峣一起吃吧。越想越觉着开心,磬儿不由得嘴角上扬。

  “疏香姐…”身旁一声委屈的嘟囔,磬儿知道是小月。听这口气,小月肯定又要跟自己“对峙”了。

  “又怎么了,我的小月姑娘…”磬儿头也不抬,语气一绕三圈,故意捏着腔调说。

  “快从实招来!昨晚你又撇下我去哪里了?”小月越说越委屈。

  磬儿放下针线,扭头看看小月撅起的小嘴。弯起一根手指,轻轻地在小月嘴巴上一刮,看着小月气得跳脚,磬儿笑得开怀。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昨天你家准相公来找你的时候,我都快急死了…”小月气得直嚷嚷。

  磬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准相公?急忙反驳道:“谁说他是我相公了?”

  “他自己说的啊…他说你是他的加夫人,我听不明白,他还特意解释说是小妾的意思…”小月一副十分肯定的样子,絮絮叨叨着:“疏香姐啊,你为什么会来绣织纺呢?我觉得他很在乎你呢…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还三更半夜亲自来这里寻你…”

  “小月!”磬儿有些生气,她当然不是在生小月的气,只是这样的口吻还是让小月吓了一跳。磬儿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相信姐姐,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磬儿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样的问题只会越描越黑。磬儿懒得多说什么,拿起身侧的水杯,装模作样地去厨房倒水喝了。

  小月撇撇嘴巴,自言自语道:“姐姐,莫要怪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两日来,磬儿几乎每一餐饭都会带些吃食去萧峣那里,两人有时候在船舱里吃,有时候会在他家里吃饭。生活倒也乐得悠然自在!自从那天的夜不归宿事件的一番折腾,磬儿再也没有在萧峣那里过夜。每日都会按时回家,看见里屋亮着灯,想着季默言也许是睡下了,就蹑手蹑脚地收拾一番便休息了。

  这日的晚餐时间,磬儿照例在绣织纺的大卧房里,借用小月的梳子、镜子,好好打扮了一番。将长发披散下来,斜斜地插着珠钗。

  小月握着香喷喷的肉包子,嘴巴里嚼着,吐着满口的肉味儿:“疏香姐这是去相亲啊,真是的,打扮的这么漂亮做什么嘛…”

  “是啊是啊!去见我的准相公!”磬儿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在故意戏弄小月。谁让她这两日来,总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个她眼中“潘安”一般的季默言。

  小月一听,嘟着嘴巴:“前些日子姐姐还说我都相亲了,可到头来我没说成,姐姐却是找了一个又一个…连小月都不管了,姐姐都不知道那些女人们有多坏,她们争着抢着把好吃的都吃完了,一点都不给我留…”说着说着,眼泪都酝酿出来了。

  磬儿走到小月面前,安慰道:“好小月,帮帮姐姐吧…以后每天回来,姐姐都给你带好吃的,这总可以了吧?姐姐知道小月受欺负了,姐姐日后会给你报仇的,一定啊!”

  “姐姐为什么不要那个吴公子呢?”小月不但自己委屈,也替那个她口中的吴公子打抱不平。

  “好了小月,像他那样的公子哥,我哪里配得上他啊…更何况还是做什么加夫人,亏他想得出来!”磬儿冷哼一声,接着说:“姐姐不稀罕锦衣罗缎,宁愿跟相爱的人日日打渔晒网、引客渡河过日子,也不要身居高墙院内,做一个富人家的小妾。”

  小月目送磬儿出了绣织纺,眼眸中满是心痛之色。转身蹑手蹑脚出了后院的门,黑暗中隐着两个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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